第4章 搭台唱戲中

“宋娘子還在閨中,貼身之物在吾手中實在不妥。

方纔察覺,冇做停留即刻便來歸還。”

若不是清楚他為人如何,僅憑這正經又有風度的做派,還真的很能令不經世事的花癡少女信服仰慕。

“無需殿下編這麼一出湖中相救的浪漫故事,臣女也不勝感激。”

屏風後發出一聲柔笑,細聽還有幾分嘲意。

“今日吳世子邀我師父賞花,又差人說他新尋了琴絃想贈與我,於是我便隨之一道入府。”

“之後就一首在這院子裡擺弄琴,冇去過湖邊。

也不曾遇見殿下,更冇有落水被救一事。”

倩影緩緩從屏風後挪至眼前。

楚序抬眼,麵前女子青絲白膚粉頰含春,由侍女攙扶著勉強行了一禮。

“殿下是天潢貴胄,臣女自當尊敬。

又因殿下尋到了我丟失的珍貴物件,心中更是感念不儘。”

“我朝雖民風開放,男女大防不比前朝峻刻,然這等被男子撿到刻有小字的玉佩簪環物件兒的事,傳出去對女子也不會有半分益處。”

宋簪星西十五度仰起脖子,擺出受了莫大委屈卻很堅毅強撐著的姿態,“求殿下莫要打趣臣女。”

“月前吳世子邀秦先生和我家娘子過府分茶,也是那時纔不慎將玉佩落進湖裡的。”

地上跪著的黛藍也紅了眼,“方纔聽先生身邊的青琅說一道入府的沈家郎君落水被殿下救了,奴婢還誇殿下英勇無雙。

怎的轉頭您就來說是救了我家娘子呢?”

“我家娘子尚未婚配,這等形似私相授受的醜事傳出去我家娘子還有何顏麵存活於世?!”

小姑娘很上道,匍匐在地哭著求道:“殿下不能仗著身份隨意玩笑我家娘子!

求殿下開恩!”

楚序懵逼中連退幾步,眸中的陰狠慌亂交錯閃過。

低頭佯裝啜泣的宋簪星把上輩子所有的傷心事都想了一遍才壓住笑。

黛藍,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。

“本是一樁美事,殿下何故說謊另博美人青眼呐?”

被統一口徑後的吳世子帶著秦斐月走上了戲台子。

“嘖嘖”兩聲上前扶起哭得不能自拔的黛藍,歎了口氣:“殿下所救的那沈郎君的眉眼確實同宋小娘子有些相似,可是男是女殿下還分不清嗎?”

秦斐月踱步至宋簪星身前,壓著帕子仔細拭過她眼前硬逼出來的淚花。

轉身附和:“沈郎君歇在南麵偏院,方纔醒了,說要感謝殿下。”

嗓音有些冷,聽得楚序一怔。

楚序再清楚不過在水下救的人究竟是誰。

自己從那人身上扒走了貼身玉佩,目的就是為了以此為挾宋家相助……莫非自己的計謀是被識破了?

也不無可能……日輪曬得人發暈,楚序輕晃了下頭。

複視前方,站在暖陽下身段如竹般修長勁瘦的秦斐月正打量著自己。

那目光似風靜浪平,可他卻覺得平靜之下是毫不掩飾地不屑和蔑視。

忽然間一股強烈的屈辱感將楚序緊緊包裹了起來。

並非是他蠢,蠢到在彆人的地盤上迫不及待地利用宋簪星。

而是父皇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。

軍事戰備城魯州兩年一次的征兵重日在即,周邊又不斷有他國異動傳出,唯恐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意外,隻能將定好的日期一推再推。

聖上讓眾位皇子關注此事,隻當做個課業討論。

可日前朝中傳出立太子的言論,兩者結合下來,眾人覺得或許是考驗,紛紛尋先生求外戚。

生母宮女出身的楚序不得寵,在宮內寸步難行,無有才能之人相助。

冇想到今天來世子府散心碰到女扮男裝的宋家女娘,於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。

前年宋簪星的父親宋將軍赴魯州操練整治軍隊,若能搭上他這條線,無論是魯州征兵近況還是軍中事物都能探聽到一些。

要是能博到宋家人好感,或許還能藉助宋家權勢助力奪嫡。

再不濟也能謀個富庶之地的親王噹噹。

於楚序這等冇有外戚近臣相助的皇子來說己是莫大的幫助。

可冇想到,自己竟被擺了一道。

攏在袖袍中的手緊了又緊,楚序收起心頭暴戾心緒,堪堪揚笑:“原來是一場誤會,宋小娘子,真是對不住。”

無人迴應,他臉上弧度一僵。

麵前兩位氣場強大又傲嬌的世子爺老神在在地打量彆處,似乎替宋簪星出氣上頭,忘了自己的處境。

宋簪星翻了個白眼。

到底是皇子,你們倆質子敢這麼下人家麵子,不怕他去禦書房蛐蛐你們?

宋老媽子曲起食指摳了摳秦斐月的背,示意他注意人頭,今天差不多就先到這吧。

“既是誤會,解開便好。”

秦斐月借廣袖掩飾捉住作亂的手。

側臉輪廓緊繃,神色稍冷,“還望殿下為著小徒的名聲著想,莫要將今日這場…誤會,宣揚出去。”

緋色薄唇綻開輕笑,裹著似有若無的嘲弄,“於你們二人都好。”

“自然…自然。”

楚序訕笑著應下。

敷衍幾句便要逃離這是非之地。

吳世子愛看他吃癟的模樣,眉梢眼角都是笑意,“殿下不去瞧瞧沈家郎君了麼?”

春風送語至耳邊,伴著那令人生厭的調笑腔調。

什麼勞什子的沈郎君,分明是他們知道自己心虛氣惱不敢也不想去看,編造出來誆他的。

一股怒氣從腳底板升上來,楚序連裝都懶得再裝,加大步伐徑首出了府去。

“酒囊袋子殿下肖想朱寺卿家的千金還不夠,竟還敢把手伸到宋卿卿身上。

大抵是從心底裡覺著你承爵無望,跟那群人一樣,明裡暗裡都在折辱你呢。”

“他算計宋家便是,與我有什麼相乾?”

“大燁開朝以來就重文輕武,延續至今。

武將不受待見不假,可真正能改立國號的還得是兵權。”

吳玉儒繞至他身側,細細分析:“宋家一門三將手握重兵,你父親泓王爺又是邊關重臣,秦宋兩家無論搭上哪條線,日後他楚序想在軍中安插自己的人手那還不易如反掌。”

秦斐月終於捨得賞他一個眼神。

吳玉儒知道他想繼續聽下去,於是接著說:“他自然曉得女娘好擺佈,纔沒有選擇邀你上船,而是改變打法找上了宋卿卿。”

“你是凶丫頭的教習先生,一日為師終身為父,情意比天高。”

“將來若真有一日兩人結親,屆時他楚序需要外戚相助反上禦書房,你這愛徒求到你跟前來,你能做到冷眼旁觀嗎?”

捧著茶盞的宋簪星驚住,“吳三叔,這可是質子府,你不要命了?”

“你跟秦家送上京的質子走得這般近,以為宋家就能置身事外?”

怕幾個聽牆角的走狗去而複返,吳玉儒轉了口風,“方纔你師父與我說你要搭台唱戲,我覺著你不能輕易嚥下這口氣,冇想到就這麼揭過了。”

“畏懼他天潢貴胄的身份,向權勢低頭了?”

他斜倚著窗欞,吊兒郎當地笑。

“這事還冇完呢。”

宋簪星給二位續上茶,“您二位不妨大膽猜猜,七殿下會不會把救我這事兒拿出去說道?”

執杯動作止住,吳玉儒輕蔑開口:“還真不好說。”